啪啦

晚宴因为人少了大半，所以设在了芳菲殿旁的宴客厅，赴宴的都是魏无羡的老熟人们。

众人正推杯换盏，恣意玩笑，一个中年男人领着一群闯了进来。
“宗主，对不起，我们实在拦不住。”一个金氏子弟跟着跑了进来。

“这是谁？”魏无羡小声询问蓝湛。
“秦苍业。”
“秦苍业？秦苍业…秦愫的父亲？”魏无羡想起金光瑶在观音庙里声嘶力竭的哭诉。
“嗯。”

“秦伯，您怎么来了。”金凌起身迎了上去。
“呵，秦伯，好一个秦伯，金凌，金宗主！你在这歌舞升平，大摆筵席，庆祝生辰，我痛丧妻女，被迫叛离金家。你们金氏果然都是这般狼心狗肺！”秦苍业指着金凌的鼻子愤怒道。
“秦伯，我没有这个意思，我……”金凌伸出的手悬在半空，有些慌乱。
“秦宗主，如果你今日是来庆生的，我们自然是欢迎的，如果你是来闹事的，那请您到此为止，不要让彼此难堪。”江澄快步向前，将金凌护在身后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，好啊，兰陵金氏，称霸一时的兰陵金氏！如今的家主还要靠外人来护着，你们金家都没人了吗！”秦苍业看向一侧的金氏的人，嘲讽道。

“看样子，这个秦苍业，今天是铁了心要闹上一回了。”魏无羡皱了皱眉。
“魏兄有所不知，当初，金氏重整，秦苍业执意要与金家断绝所有关系，带走了一披衷心的下属，大家本以为他会另立门户，可是他却就此销声匿迹了，没想到，他是等着今天。”坐在俩人身后的聂怀桑开口道。
“秦苍业也算是看着金凌从小长大，金凌想来对他颇为敬重。”魏无羡看着金凌，他脸上有错愕，有委屈，有无奈。
“没错，金光善死的时候金凌还没记事，秦苍业在金凌心中分量如同祖辈，没想到啊！”
“不行，我得……”眼看着双方要兵刃相见，魏无羡坐不住了。
“你别出面。”蓝湛按住魏无羡的胳膊，安抚似的拍了两下，起身走向中间。

“秦宗主，不如挑明了今日你这般声势浩大，是何目的。”蓝湛当仙督的这些日子，没少处理各家矛盾。
“是何目的？自然是为我妻女报仇雪恨！”
“你妻子女儿的仇不已经报了，金光善和金光瑶已经死了，你还想找谁报仇！”景仪坐在座位上大声反驳道。
“哈哈哈哈，蓝氏，雅正端方的蓝氏，如今也都是些没有礼教的货色！”
“你……”景仪气得还要说些什么，但被思追捂住了嘴巴。
“他说的，在理。”蓝湛看了眼身后瑟瑟发抖的小辈，并无责备的意思。
“所以，秦宗主，你现在这是要找谁报仇！”江澄沉声问道。
“自然是整个金氏，我要把我失去的都夺回来。”
“人死不能复生。”
“我失去的又何止是妻女，还有我未满月的孙儿，他本该是要继承整个金家的，今天我就要替他拿回属于他的东西！”秦苍业此言一出，门外传来一阵打斗声。

“秦宗主，当着几大世家的面出此狂言，实在是有违人伦道义！”
“荒唐，实在是荒唐，枉我曾经还赞他明辨事理。”
“就凭他，真当金家只有金凌一个人吗？”
“真是痴人说梦，金家随便一个旁支就能把他连带着他手底下的人赶出兰陵。”
“就是啊……”
“可笑啊，可笑。”
“………”

“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，他哪里是来报仇的，根本就是要抢金凌的家主之位。”魏无羡讥讽道。
“可是，金氏，怎么可能会让外姓人来当家主，他也太天真了些，他怎么比得过整个金家。”欧阳子真趁着父亲不注意，悄悄溜到了魏无羡身边。
“你这小子，想吓死我？”
“非也非也，你没看到金阐那伙人，听到这话不仅没有生气，反而，很是……”聂怀桑一时想不出来描述的词语。
“兴奋，甚至说是迫不及待。”魏无羡补充道。
“对对对，就是这种感觉。”
魏无羡看了眼聂怀桑，他果然是聪明的，什么都知道，什么都看在眼里，却又会装傻。
“他们该不会想把金凌一个人赶出金家吧！！”欧阳子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。
“他们又有什么不敢的。”魏无羡捏紧了手中的陈情，就算他们敢，他也绝不会让他们做成。

“金凌，你扪心自问，自你继任家主以来，可曾为金氏做出什么贡献！你纵有资质，却灵力平平！凡事都靠你舅舅，让一个外人来插手金家的事，简直是让百家笑话！”秦苍业不理会众人的讨伐，继续将矛头往金凌身上引。
金凌沉默着没有说话，原来半年多来，他过得这么辛苦，在别人眼里却是一无是处，毫无长进。
“要我说，你根本不适合做家主的位子。”
“他不适合，难道你合适？”江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。
“我秦某人也是有自知之明的，外姓人自然不能做一家之主，只是这金家，也不只有金凌一人吧。”说到这，秦苍业故意看了眼金阐。
“你什么意思，你敢！”江澄终于明白了秦苍业的意思，也知道了他今日怎么会这么有恃无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恣意妄为，他手中的紫电“滋滋”放着光。
“秦宗主的意思是要另立家主？”蓝湛一眼扫去，金家果然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，座下的人要么是看热闹的样子，要么是目露贪婪之色。
“我也算是辅佐了金家家主近百年，对于金家了如指掌，知道什么人适合当家主。”
“谁？”金凌红着眼怒问道。
一下子，嘈杂声止住了，众人都盯着秦苍业，等着他说话。
“金氏子弟众多，资质能力在金凌之上的比比皆是……”
“秦伯，不必卖关子了，是我。”没等秦苍业铺垫完，金阐就站了出来。
“金凌，看在你叫我一声表哥的份上，你今日若是能乖乖将这家主之位交出来，金家还能有你一处容身之所。”金阐在秦苍业身边站定，笑得很是奸诈。
“金阐你！”金凌握紧了双拳。

“看来这金阐早就和秦苍业勾搭上了，就等着把金凌给赶出去，估计他们这半年多都在筹划着。怪不得销声匿迹了，原来是去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了！”魏无羡最是不屑这种行为。
“魏兄，你说现在局势大变，成了秦苍业联合金家对付金凌，这可如何是好？”聂怀桑收起扇子，语气担忧。
“那聂兄您有何高见？”
“我？我不知道啊！”聂怀桑摆摆手。

刚才有那么一瞬间，魏无羡在怀疑，这件事是聂怀桑在背后指使，就像当初金光瑶的事一样，会不会他的报仇还没有停止，他最终的目的要搞垮整个金家？
但是聂怀桑表现出的担心倒也不像是装的，虽然十几年过去，聂怀桑早已不是当年无知单纯的少年，但大是大非，他应该分得清。
“想办法让金阐和秦苍业决裂就好。”魏无羡摩挲着陈情上的红穗。

“你是谁？”蓝湛冷眼看着金阐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，仙督都不认识他，他还想当家主。”景仪很合时宜地大笑起来。
蓝湛确实未曾见过眼前之人，刚才扫的那一眼，他也没将这人放在眼里。
“仙督日理万机，别人家的小辈不认识也正常，这是金光善的表弟之子金阐。”
“哦。金氏子弟，我也是见过一些的，这位实在……”蓝湛上下打量了一下，满脸写着嫌弃。
“所以说，这件事，仙督还是不要插手的好，毕竟您对金家一点都不了解。”没想到秦苍业这么刁钻，不愧是做了几十年金光善的亲信。

“此言差矣！”魏无羡转着笛子走上前。
“魏无羡，好久不见，我还要谢谢你，要不是你！我的女儿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。”秦苍业见到这个人人畏惧的夷陵老祖怒不打一处来。
“秦宗主，让您得知真相这件事我可不敢居功，您可不要颠倒黑白污蔑于我。”
“哟，金阐，好久不见啊。”魏无羡把视线转向金阐，蓝湛微微惊讶了一下。
“哼。”
“我不就是看到金凌把你们三个打得满地求饶嘛，你也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！”
“魏无羡你少胡说！”
“唉，现在的年轻人记性越来越差了。”魏无羡摇着头叹息道。
“魏无羡，我不与你计较，你最好也别给我添乱！”秦苍业不想有人打乱了他的计划。
“金阐，我问你，秦苍业是怎么和你说的？是许你家主之位？”魏无羡没有理会这警告，继续盯着金阐。
“你管的着吗你？”金阐一脸不耐烦地将脸背过魏无羡。
“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着抢家主的？金光瑶死后？还是更早之前？”
“秦苍业从前应该没有正眼瞧过你吧，他什么时候开始对你示好的？”
“若是金凌不答应，你们今天是打算怎么做，让秦苍业的人攻上金陵台？”
“你旁边这人是秦苍业的侄子吧？你觉得是他是会更看重你还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。”
“你以为他是真心实意要捧你做家主，你就不怕他像对金凌一样对你？”
“说实在的，他和你们金家已然是水火不容了，你不过是他扳倒金家的一个踩脚石，利用完你，你能不能活命还不一定。”
“年轻人啊，怎么就这么容易受人摆布呢。”

“魏无羡你给我闭嘴！”金阐很明显地慌了，捂着耳朵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。

“金阐啊，咱们好歹也是世家公子里排得上名号的人，干嘛非要干这种勾结外人、有辱家族的丑事呢？是不是秦苍业威胁你了？你不要怕，跟我们说说，含光君会给你做主的。”

“金凌虽然从小和你打到大，但是他可从没有亏待过你吧，你在金家，吃穿不愁，可以一门心思地修习剑法，真是让人羡慕呵！”

“金阐啊，你可不要学我离经叛道。”

 

听到“离经叛道”四个字，金阐背过的身子颤抖了两下。

魏无羡笑了笑，秦苍业真是有眼无珠，找了这么个盟军，根本就是不堪一击。趁着金阐此时心神不宁，魏无羡念了一诀，一个红色的纸片人附在了金阐身后，不一会儿只见金阐跪倒在地，哭喊着“对不起，父亲，我对不起金氏列祖列宗……”

 

“金阐，你怎么回事！”秦苍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一头雾水。

“就是，你怎么了，这个魏无羡说了几句，你就怕了？”秦苍业的侄子踢了踢地上的金阐。

“你干嘛踢他！”金凌见状一把推开了对方。

“秦苍业！我真是瞎了眼，信了你的鬼话，我堂堂兰陵金氏，怎会受你摆布！”金阐爬了起来，抹了把眼泪。

 

不仅是秦氏的几个人，本来跟着金阐要“大有一番作为”的也分不清情势了，出师未捷身先死，还没开始这场“轰轰烈烈”的讨伐就结束了。

 

“金阐既然已经悬崖勒马，金宗主也莫要责怪，你们都年纪小容易受人蛊惑。”魏无羡趁热打铁道。

“嗯。”金凌点点头。

“谢…谢魏前辈。”

 

秦苍业一伙人见盟友倒戈，只好作罢，又胡乱闹了一会儿便灰溜溜地离开了，看样子又是要销声匿迹了。

 

晚宴接着就散了，虽说让人看了笑话，但还好都是些名门正派，不必担心他们杜撰些谣言随意乱说。

 

“你刚才做了什么？”蓝湛拉住要跟着金凌要走的魏无羡。

“你看到啦？”

“这是我刚琢磨出的一种术法，在人心志不定的时候，让他进入你想让他看到的画面，与他对话。我刚才就试了一下，让他爹教育他一下，这小子灵力低微，太好控制了。”魏无羡也没想到第一次实战就这么成功。

“这种术法……”蓝湛欲言又止。

“放心吧，没太大损耗，而且只对比自己灵力低的人有用，所以很安全。”

“那也不要…”

“不会经常用的，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它的，说实话，我觉得用这术法也不太厚道。”魏无羡说完不好意思地笑了。

“用在正途，便是正道。”蓝湛肯定道。

“那若是用在你身上…”让你看到我俩颠倒凤鸾的场面……

“我灵力在你之上。”蓝湛及时打断了魏无羡的幻想。

 

于是，魏无羡在为蓝湛准备生日礼物的任务上又加了一项提升灵力。